纠慌🍉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AC全员向】Lights·Ⅲ⑭(油炸双子主场)

· 大家,2020年快乐鸭!!!新的一年也想和大家一起愉快地度过!!


· 好啦好啦知道大家要说什么TAT我之后一定(你说过多少次了x)会,加油尽量快点写文的!


· 就不说那么多辣,大家看文吧!!


·(没有赶在2019的最后一天发好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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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画里流泪?

 

 

-安娜死在八岁。

 

 

-是谁在画里流泪?

 

 

-汤姆捧着稻穗。

 

 

-是谁在画里流泪?

 

 

-马克赤足踏着深海。

 

 

-是谁在画里流泪?

 

 

-康迪没有爸爸妈妈,

 

 

-他一直一个人睡。

 

 

 

 

 

 

 

 

 

 

 

 

 

 

 

这头懒猪。

 

 

阿诺嫌弃地用纸巾擦去雅各嘴角淌下的口水渍,都已经七点了,这货怎么还睡的这么香?

 

 

“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喝那么多酒的……”阿诺喃喃自语,其实他喝的比雅各多呢——但是谁能想到这个平常牛气哄哄的黑帮老大,酒量这么一般?

 

 

法国刺客凝视着床上呼呼大睡的人,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弄醒他了。他随便从旧日历上撕下来一角,给睡得正酣的雅各留了一张纸条,又帮他将踢开了一半的被子盖好,这才拿上背包,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客厅很凉,从空调房里出来的阿诺被冷的浑身一个激灵。他忽然想到昨天雅各的衣服都被他扔进了洗衣机,于是他叹了口气,又打开了雅各的房门。

 

 

然而,在打开英国刺客的衣柜后,阿诺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里面空空如也的,只有零星几件夏装。于是,他看向床边的洗衣篓——不出他所料。

 

 

这个混蛋,阿诺脑袋上暴起青筋,冷死他算了,活该懒的。

 

 

本来想给英国刺客做早餐的想法也因为愤怒的情绪而烟消云散,阿诺穿上厚厚的雪地靴,把刺客手套系在大衣内,弹出又收回袖剑检查了一下,万无一失后推开房门。

 

 

没想到,阿泰尔已经在门外站着了,悬在半空的手传递着他想敲门的讯息。

 

 

“……嘿,阿泰尔。”阿诺僵硬地打着招呼。

 

 

“嗯。雅各?”阿泰尔点点头问道。

 

 

“他宿醉呢,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阿泰尔微微皱了皱眉,而后又很快地舒展开,“那一起去医院吧,伊薇已经走了。”

 

 

阿诺思考了一秒不到,同意了同行的邀请,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从情理上看。

 

 

……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尴尬的一幕。

 

 

马西亚夫大导师和法国刺客并肩走在清晨的上海马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时不时掸去肩上积起的雪花。

 

 

真尴尬。阿诺面无表情地想着,他好像从来没和这位冷面大导师这样单独相处过,都说面瘫和话痨是影视剧的标准搭配,那两个面瘫凑在一起呢?那大概只能大眼瞪小眼了。

 

 

其实自己也不算面瘫吧?阿诺这样想,他只是不太擅长主动去交际,以前,加入兄弟会之后,他每天面对的只有任务、任务、任务……法国兄弟会里有人情味的人实在太少了,他的师父算一个——但是后来他也离开了组织,于是自从那之后,阿诺很难再去和陌生人搞好关系,更别说掏心窝了。

 

 

阿泰尔不是陌生人,他也知道的,但是几十年的思想这么一点时间怎么改的过来呢?

 

 

与此同时,阿泰尔也在心中挣扎着。真尴尬啊,他想,为什么自己不主动和阿诺说些什么呢?他们似乎没单独聊过,应该有很多可说的。但是不知为何,阿泰尔认为自己不是会主动聊天的人——就好像他认为钢铁侠也不是会主动安慰别人的人,虽然钢铁侠本人知道别人需要安慰。

 

 

说不定阿诺本人也不太想和自己聊呢?阿泰尔自我安慰,同时偷偷瞥了身旁的阿诺一眼,法国刺客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前方,而他前行的路上,一块石头正静静躺在雪堆上。

 

 

其实就算是阿诺有些分神,作为一个刺客大师的基本素养让他也会时刻注意路面,踩到一颗石头滑到之类的事情肯定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但当他刚准备跨过那块石头,他就听见——

 

 

“小心!”

 

 

法国刺客还在发着愣,他整个人就被猛地往旁边一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回过头正好对上中东刺客帽檐下阴影中的眼睛。

 

 

“呃……”

 

 

阿诺一下子就明白了阿泰尔为什么拽自己,阿泰尔也一下子就发现了,对方本来已经要躲开那石头,自己只是做了个无用功。

 

 

“……谢谢。”出于礼貌,阿诺还是微微点点头。

 

 

“不客气。”

 

 

然后气氛一下子又回到了刚刚的尴尬,阿泰尔挠挠鬓发,想做些什么掩饰自己刚刚的愚蠢行为。冥思苦想了一阵,他有些绝望地发现,和一个话少的人相处真难,难道平常其他人和他相处也是这样吗?

 

 

“天气真冷啊。”阿泰尔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

 

 

“嗯,不过和俄罗斯比起来还是有些小儿科了。”

 

 

出乎意料的,阿泰尔发现阿诺的回答和他想象中的冷漠颇有出入。以前在黎凡特的时候,阿泰尔也曾接触过这样子的刺客,明明并不是生人勿进的性格,平常就是非得冷着张脸,阿泰尔某次看见过那个刺客饮酒大笑的样子,感觉人生都被欺骗了。他管这类人叫“加热型性格”。

 

 

阿诺似乎也属于这类人。

 

 

他们就着俄罗斯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清晨的街道,安静而平和,如果不是这些厚实的雪层,一点也让人想象不到昨晚大雪肆虐的情景。要步行前往医院得经过一条长长的上坡路,二人一脚踩进去,雪直没到膝盖。阿泰尔小声嘟囔着走在了前边,法国刺客踩着他留下的足坑颇有些轻松,亦步亦趋地跟着。

 

 

“别滑下去了。”阿泰尔慢吞吞地说着,似乎好像根本就不担心阿诺会滑下去,只是例行公事地关心同伴。

 

 

虽然阿诺确实不会滑下去——法国刺客擦了擦发红的鼻尖,自然地接过对方伸出的援助之手。逆着晨曦的微光,阿诺看不太清对方的面貌,阿泰尔穿着素白的刺客长袍,几乎与周围的雪景融为一体。

 

 

阿诺忽然有些担心一松手,阿泰尔就会和飘扬的雪一起消失。

 

 

“然后呢,我们刚刚说到什么了?”阿泰尔拍掉身上积起的雪问道。

 

 

“……忘了。”阿诺说,同时回头看了看他们刚刚走上来的坡,身为一个刺客,他居然感觉到一丝恐惧油然而生。

 

 

马西亚夫之鹰看着法国刺客,耸耸肩权当没说。

 

 

两人继续走在被雪铺满的道路上,刺客长袍并不是特别保暖——这从阿泰尔冻得发红的手背就能看出。阿诺盯着阿泰尔裸露在外的手背,思考着要不要把自己多余的手套借给对方——要是阿泰尔嫌他多管闲事怎么办?以阿诺对他的认知,这个男人很可能会这么说。

 

 

“艾吉奥说,我是一个欠照顾的人。”阿泰尔却先阿诺一步开口说道。

 

 

阿诺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中东刺客朝着手心呼了两口热气,然后互相搓了搓。眼尖的阿诺看见他皲裂的皮肤已经渗出了细细的小血珠。

 

 

“我有些害怕情感,人类的情感真的是太纤细的东西,”阿泰尔继续说着,“情感会让一个人浑身都是弱点,所以我害怕别人的关心。”

 

 

“这听起来像电影里的台词。”阿诺嗤之以鼻。

 

 

阿泰尔再次耸耸肩,“我们的生活可比电影精彩的多。这是我的导师说的,而且那些顶尖的刺客大师,似乎确实独来独往的更多。没有情感的阻碍,下手就会没有犹豫吧。”

 

 

法国刺客盯着他发青的皮肤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才艰难地回答:“那样的话,我还是宁愿浑身都是弱点。”

 

 

“为什么?身后没有顾虑的话,确实会更轻松一点吧。”阿泰尔似乎对阿诺的答案颇有兴趣。

 

 

“因为……会难受啊。”法国刺客憋了半天,说出了这么一个词。

 

 

“难受?为什么会难受。”

 

 

“就是,呃,没有人关心就难受啊。”

 

 

“……”阿泰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见对方的模样,阿诺稍有不安地舔了舔后槽牙,他不确定自己的回答够不够“刺客”,事实上在他内心已经脑补出阿泰尔冷冷地说着“你根本不配做一个刺客”的画面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在下一秒,阿泰尔发出了一声轻笑,阿诺从他那近乎没有的嘴角弧度中,似乎读出了无尽的快意。

 

 

“阿诺·多里安,你真的很不擅长说理。”阿泰尔笑道。

 

 

“……我就姑且当做夸奖吧。”

 

 

两人走出了窄窄的小道,视野终于开阔起来,穿过层层叠叠的林子,已经可以看见医院的屋顶尖尖了。天都还没亮透,但是已经可以看得见晨练的人了——每次说起这个,阿泰尔总会对中国的大爷大妈表现出强烈的钦佩,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天气,他们这些刺客大师都宁愿躺在家里“养精蓄锐”,可这些明明已经到退休年纪的老人,却能坚持每天锻炼,风雨无阻。

 

 

路灯似乎才刚刚熄灭,灯丝还泛着橙色的荧光。阿诺盯着那灯丝看,说实话他们现在还是不能理解很多现代的科技是怎么运作的。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医院门口,阿泰尔却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看了看因年久失修而掉了个偏旁的门牌,思索着什么的样子。

 

 

“怎么?”跟在后面的阿诺被他这乍一停下吓了一跳。

 

 

“没什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有吗?说起来……都回来一天了,怎么没看见谢伊?他是有什么别的任务吗?”阿诺摸着手指的关节说,他一直都想着谢伊来着,但是这一天光担心阿泰尔这一行人了,现在才想起来这回事。

 

 

“……可能吧。”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阿诺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阿泰尔跳动的眉毛,他一向不是一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所以他问了。

 

 

“阿泰尔,你——”

 

 

然而下一秒他们的谈话猛地被头顶传来的玻璃破碎声打断,两人同时抬起头,正好看见一个人影从高处坠落。

 

 

那个楼层,是刺客们病房的所在地。

 

 

 

 

 

 

 

 

 

 

 

 

 

 

 

 

 

 

 

 

伊薇·弗莱失眠了。

 

 

这也许是因为晚上吃的炸鸡放久了有些凉,所以后半夜她一直在跑厕所;也许是因为热闹的刺客公寓一下子空旷起来让她有些不适;也许是因为她喝多了酒之后,就喜欢胡思乱想。

 

 

女刺客烙饼似的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最终还是决定坐起了身子。她摸向床头柜正充电的手机,凌晨四点半,好样的,伊薇。

 

 

屋里的暖气很足,弗莱家的长女一向勤俭节约,冬天的房间还能这样温暖,就算不知道其中原理,她也知道这肯定少不了消耗很多资源。但管它呢?女刺客披了条披肩来到客厅,准备给自己泡一杯热牛奶,只有泛凉的地板让她感觉的到,现在正是寒冬。

 

 

乳白色的牛奶一点点充盈了整个马克杯,升腾的雾气模糊了伊薇的眼睛,不知不觉,眼前的景象似乎和很久很久以前的重合了。

 

 

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她被他的呻吟吵醒,于是她踩着老家潮湿的木板来到厨房,准备给他做一杯热巧克力。

 

 

但是,那只手猛地抓过来,握住伊薇的手腕,惊到了她,泛着热气的液体翻倒在了木地板上。

 

 

“伊薇,”那只手的主人声音悲伤,泪水从他红肿的眼眶中挤出,“我不想活了。”

 

 

……

 

 

伊薇猛地被滚烫的温度带回现实。不知不觉间,杯里的牛奶溢了出来,女刺客暗自埋怨自己脑子不清醒,一边赶紧把手放在水龙头下,让自来水冲洗烫红的地方。

 

 

冰冷的自来水一下子将她的脑子也冲清醒了。

 

 

是的,现在已经是2018年,他们也已经脱胎换骨,过去的事情已经永远过去。伊薇记得父亲曾经说,停滞不前的人是愚蠢的人。

 

 

女刺客关上了水龙头,却感觉流水声在脑里萦绕不去。她双手撑着洗手台,沉思了好一会才抬起头,镜子里的自己一如既往的——一个模样。放着问题不去解决,从来不是伊薇·弗莱的做事风格。

 

 

于是,十分钟后,伊薇牙齿打着战,轻轻落在了二楼阳台的栏杆上。她是光着脚的,为了不发出声响,还结着霜的铁栏杆冻得她从脚底到头顶打了个寒战。

 

 

也顾不上会不会吵醒别人了,伊薇急匆匆地推开阳台的门窜进二楼的房间,但即使这样她依旧没发出一点声响。包裹在温暖的空气中好一会,伊薇才缓过神来,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雅各的房间,拧开了门把手。

 

 

房间里很黑,看来这次弗莱双胞胎没有心有灵犀地一起失眠。伊薇轻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雅各的鼾声平稳而均匀,一看就知道睡得很安稳,时不时还砸吧下嘴。

 

 

女刺客有些无奈地靠近了他的床边,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后,她模模糊糊地看清了弟弟的脸庞。怎么忽然就长成了这样成熟的模样呢?明明已经陪着他走过了白发苍苍、窝在火炉旁的年纪,可伊薇总觉得弟弟不久前还是在克劳利的那个脱缰小野马,顶着父亲留下的鸭舌帽,蹬着一双足可以套到他膝盖的大皮鞋,在乡村小镇的屋顶啪嗒啪嗒地跑着,有些过于大的背带裤总是会让他不小心挂到木桩上,如果没人发现他就会被挂到半夜,那时候他就会抛开小霸王的架子,眼里噙着泪喊乔治叔叔——总之不会喊伊薇或者伊森,反正不管是谁他都少不了一顿揍,但是乔治叔叔心软,会手下留情。

 

 

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情,伊薇忍不住扬起眉梢,她靠近了些,正好雅各翻了个身,眉毛上一道浅浅的疤有些显眼。那道疤来自他十四岁时一场斗殴,弗莱家的次子是出了名的恶霸,但总有人会挑战他的权威,那场斗殴发生在黄昏,雅各牛气哄哄地表示要一个人打他们一群,最后一颗石头扔到了他的额头上,伊薇也手拿锄头及时赶到,这群不良少年怎么也没想到,还穿着长裙的伊薇打起架来丝毫不逊于她的兄弟。

 

 

圣裹布帮他们重塑肉体时,把那些带着回忆的印记也一同带了回来。

 

 

想到这里,伊薇才意识到自己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摸着那道疤,而雅各仍旧睡得很香,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像一只被打扰了睡眠的大狗。

 

 

自己现在可以轻而易举地取了弟弟的性命。伊薇有些病态地想,她对于雅各过于贫乏的危机意识有些不满意,换做任何一个心怀恶意的人走进他的房间,他是不是还能睡得这样熟?

 

 

就是因为他一点也没有危机意识,才会被杰克——

 

 

女刺客倏地收回了手,她一丁点也不想回想起那段时光,可大脑自顾自地就——

 

 

伊薇的思绪忽然飘向了两百年前的伦敦。那个潮湿的地牢,雅各无助的一声“伊薇”。早知道会这样,在当初雅各抱回那个孩子时,伊薇说什么也会将他丢下火车——她一向是个心善的人,但在特殊的时候,伊薇会选择舍弃无所谓的道德束缚。

 

 

父亲的话忽然又在脑子里响起了。伊薇垂下了眸,静静地注视着雅各睡熟的脸,这张脸完好无缺,没有血流如注的眼睛,没有裂开的皱纹,没有被时间磨得生锈似的眼神。她不知道弟弟是否真的就像这张脸一样,回到了那个桀骜不驯的年纪——伊薇从前总嫌那时候的他鲁莽自大,但是现在的她,为了能让雅各回到那个时候,可以付出一切。

 

 

跨不过那道坎的,一直是伊薇·弗莱。

 

 

回过神来时,伊薇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刚在雅各房间的记忆就像是一场梦,可冻得通红的脚趾却无时无刻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独自思忖了许久,伊薇喝完了杯中最后一点牛奶,借玻璃柜做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

 

 

“振作起来,伊薇。”她自言自语道。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到凌晨五点半时,伊薇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坐起了身子,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暖气流动的声音。

 

 

“反正也睡不着……”这样说着,伊薇将放在枕头边的衣服拿起往头上套。

 

 

凭借鹰眼的帮助,她在黑暗中摸到了客厅的灯,漆黑的房子一下子亮堂起来。强光的压迫让伊薇的眼睛顿时酸胀起来,脑子却更加清醒了。

 

 

打开衣柜,伊薇习惯性地取下了自己漆黑的刺客长袍,手指接触到熟悉的皮革质感后,她却迟疑片刻,看向了衣架另一边的便服。

 

 

最后,伊薇套上了在商场买回的普通羽绒服,除了帽子有些大之外总体还是符合伊薇·弗莱的风格:简单轻便,不过比起刺客服来说还是差远了。从前的伊薇习惯了冬天也穿着单薄的服饰,为了方便行动,然而现在的她却开始贪恋温暖。

 

 

简单洗漱过后,女刺客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了梳妆台前,又是一阵迟疑,接着拿起了邵云的竹发笄,给自己挽了一个颇有中国风味的头发。既不是她熟悉的维多利亚发式,也不是简单的马尾。

 

 

接着伊薇看着武器柜里满满的兵器再次沉默了,最后只拿走了两颗烟雾弹和四把飞刀,再三考虑又拿上了剑杖,轻装出门。

 

 

太不谨慎了。

 

 

这一点也不像平常的自己。伊薇双手插兜走在仍亮着路灯的上海街道,她常穿的刺客长袍没有口袋,所以她总是很珍惜能双手插兜的时光。今天的伊薇·弗莱不对劲,她这样想着,她穿着行动不便的羽绒服,身上就揣了零星一点武器,甚至发型也是——这种中式的发髻很容易挂住其他东西,给敌人机会。

 

 

雪下的不小。伊薇只是轻轻呼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就几乎遮盖了她所有视线。

 

 

真冷,即使穿着厚厚的衣服,伊薇也这样想着,她裹紧了一些衣服,从前自己在英国的冬天是怎么做到只穿着薄薄几层衣服就到处上蹿下跳的?冷气从足底一点点向上侵袭,伊薇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双脚的存在了,她加快了步伐,生怕自己还没到达目的地就被冻成了冰块。

 

 

也许是因为缺乏睡眠所导致的亢奋感,伊薇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就踏进了医院的大门,温暖的气息一下子包围了她,因为寒冷而产生的麻痹感也随之消失了。自己走的有这么快吗?伊薇弯起嘴角,一边掸去身上的积雪。

 

 

值班的护士认出了伊薇,递来了一块热毛巾,笑盈盈地说:“我没剩多久就下班了,没想到还能见到弗莱小姐。”

 

 

伊薇打量着护士的酒窝,她看起来年轻极了,女刺客忽然觉得别在小护士衣领的兄弟会标志徽章有些刺眼。

 

 

“你该好好休息下了,”伊薇露出友好的笑容,“你看起来昏昏欲睡的。”

 

 

“我看你也没好到哪儿去,”小护士调皮地眨眨眼,“你拿我的门卡去病房吧,搁服务台那就行。”

 

 

语别了护士后,伊薇拿着磁卡来到三楼,思考了几秒,刷卡走进了邵云的房间。几乎是走进房间的一瞬间,躺在病床上的邵云就睁开了眼,同时手也伸向了床边的武器。在看清伊薇的绿眼睛后,她又在一瞬间松弛下来。

 

 

“雅各有你一半警惕就谢天谢地了。”伊薇笑着说,拉了张椅子坐在邵云床边。

 

 

“之前我也不像这样,”邵云打了个哈欠,包裹着的手臂让她不能伸懒腰,“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总觉着不踏实。”

 

 

“我很抱歉吵醒你。”伊薇虽然这样说,但嘴角还是带着微笑。

 

 

“没事儿,反正本来也就睡得不死,跟没睡差不多。”

 

 

伊薇笑了,顺手拿起床头柜的瓶装牛奶就开始拆吸管。

 

 

“那么说说你的事吧。怎么忽然来找我了?”邵云问,虽然她的瞳孔是漆黑的,伊薇却觉得那双眼睛泛着明亮的光。

 

 

“我能有什么事,担心你,过来看看。”

 

 

“少来,你也没睡好吧?”邵云笑的有点狡黠,“大半夜跑这么老远,也不嫌冷。”

 

 

英国刺客无奈地对室友耸耸肩,“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是失眠了,不过也就是我自己的问题罢了,不用在意。”

 

 

邵云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她了解自己的好友,伊薇说没问题那就是真的没问题,这个年轻的女刺客总是能把自己的事情处理的很好。

 

 

“我问你啊,”伊薇却又忽然再次开口,“你有没有什么很后悔的事情?我指的是,我们来到这里之前的。”

 

 

“怎么没有,多了去了,可以的话,我真想重新过一遍人生。”邵云说。

 

 

“是吗?有点出乎意料,还以为你是那种从不后悔的类型呢。”伊薇挑了挑眉毛,有些惊讶。

 

 

“我经常后悔的,经常会想‘如果换种方式就好了’之类的,”中国女刺客微微垂下眼睑,“可能是以前受艾吉奥的影响吧,我感觉他也是个经常忏悔和反省的人。”

 

 

“这倒是,经常后悔,但也能总结经验,不愧是刺客大师。”伊薇颇有些羡慕地说。

 

 

“倒也说不上,因人而异吧。你说的从不后悔的人,也很有可取之处啊,不反悔自己的决定,就不会迷茫,对未来也总是充满希望吧?”

 

 

“唔……”伊薇若有所思。

 

 

“雅各不就是这种人?”邵云又补了一句。

 

 

“你这样觉得吗?”伊薇再次有些惊讶了。

 

 

“应该,所有人都这么觉得吧?”邵云理所当然地说,“不过我们都没有你了解他,肯定评价也不会有你准确咯。”

 

 

说实话,事实确实如此。伊薇回忆着,雅各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当初他大闹伦敦,事后他的确表达了歉意,但伊薇不觉得他有任何后悔的情感——雅各从来不后悔,可以说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吧。

 

 

而伊薇和雅各身为双胞胎,却恰恰相反,她属于时常后悔的类型,正因如此,那件事情——雅各遭遇的那些事情,才如此深刻地印在了伊薇记忆里最幽深的角落,每次回忆起都会像打翻的热茶似的灼伤伊薇的梦境。她似乎从很久以前就停在原地没再前进了,这很没出息,伊薇知道,却改变不了。

 

 

但是,自己的弟弟,雅各·从不后悔·弗莱,会不会压根早忘了这回事?他会不会早就决定抛开过去,大大方方迎接新生活了?一直没出息地停在原地的,只有她伊薇·弗莱而已?

 

 

思忆至此,伊薇忽然觉得茅塞顿开,一直虬结的内心舒展开来,萦绕在心头的乌云也散去,阳光像一层纱温柔地笼罩下来。

 

 

熟悉的声音却在心底乍然响起。

 

 

伊薇。

 

 

女刺客骤然瞪大瞳孔,舒展开的心口猛然再度被抓紧。

 

 

不要,不——别再说下去了。

 

 

伊薇,我……

 

 

不——求你,不要——

 

 

“伊薇,我不想活了。”

 

 

“呃!”伊薇惊出了一声冷汗,整个人仿佛从几万米的高空坠落,掉进冰冷的大海,然后下沉了许久又再度回到了地面似的。

 

 

那层不存在的寒意笼罩在身体周围许久才散去,伊薇抵着额头,让自己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总是这样走不出去,太丢脸了。”她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不知道自己神游了多久,伊薇再度抬起头时,发现邵云已经呼吸平稳地睡着了。英国刺客扯起一个淡淡的微笑,轻轻拨了拨邵云额前散乱的头发。

 

 

可能是暖气太足了,伊薇蓦地感觉脑袋有些发昏,于是她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窗户边,微微推开了半扇窗。

 

 

凉爽的空气灌入房间,让她舒服了不少。她闭着眼深吸了几口气,倚着窗边打开手机,六点五十分,原来自己走来医院也花了不少的时间,这个时间点,估计阿泰尔和阿诺已经醒了吧,说不定已经在朝医院来了——雅各和戴斯蒙估计就够呛了。

 

 

也好,等他们来了自己就可以睡一会了。伊薇打了个哈欠,不知为何,在医院里她倒觉得困意涌上了心头。

 

 

不如现在就找个空病床休息下算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伊薇就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或者说,她绝对没有想到过会发生的一幕。

 

 

一个浑身黑衣的男人,一只手抓着一根绳索,忽然从窗户上边降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二人只隔了咫尺的距离。

 

 

还没来得及给伊薇思考的时间,下一秒她就被破窗而入的男人借着势头猛地踹飞了。

 

 

太不谨慎了!

 

 

伊薇又开始后悔了,外面下着大雪,敌人顺着绳索下来应该会发出很明显的声响的,自己怎么就在发呆没有察觉呢?否则的话,自己绝对不会被偷袭成功,说不定还能提前给他出其不意的一击——

 

 

在伊薇想着这些的同时,她立马一个翻滚原地站了起来,正好顺手抄起了放在门边的剑杖。

 

 

“小云,快——”

 

 

她焦急地喊道,却意识到了什么,这么大的动静,邵云怎么会没醒过来呢?想到这伊薇迅速看向了床上的中国刺客——呼吸依旧很平稳,看上去睡得很熟。

 

 

昏睡气体。

 

 

伊薇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到了答案,同时又在心中对自己无限懊悔起来——刚刚突然而来的发困是狗屁的暖气太足了,明明就是敌人入侵的前兆。空气中的确弥漫着一丝奇异的气味,可自己刚刚怎么没有察觉到呢?

 

 

太、太、太不谨慎了!

 

 

可伊薇也不是那种只会一味后悔的人,她决定立刻行动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黑衣人似乎还沉浸在偷袭成功的喜悦中,但几乎是瞬息之间伊薇就像一根弹簧一样攻了回来。男人始料未及,空着的手抄起腰间的手枪就对准了伊薇——然而女刺客似乎早就看穿了男人的想法,攻势一转,剑杖的乌鸦头就狠狠扎穿了他的手心,男人发出一声痛哼,手枪也应声落地。伊薇原地一扭身子,左腿就踢飞了地上的手枪,而眼前的敌人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他马上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剑杖以防伊薇逃开。

 

 

遗憾的是,男人似乎对这种武器的了解还不够深入。

 

 

当伊薇拔出藏在杖身中的短剑时,男人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下一秒铁剑便狠狠刺穿了他的肩膀——本来会是心脏,可伊薇的动作比起平常忽然迟钝了一些。

 

 

黑衣人再度发出一声惨叫,并拔出短刀扑向伊薇。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进攻,伊薇一下子就明白了男人的实力水平,她也迅速提起了精神。两个后跳扯开距离,伊薇暂时放弃了扎在男人身上的铁剑,撤退的过程中她找到机会摸出两把飞刀果断掷出,一把瞄准头部,一把瞄准腿部——只有腿部的中了,接着伊薇又猛地前跳,挥出手中的钨金铁杖迎上男人的短刀,男人根本没想到刚刚后退的伊薇会突然攻回来,一时间有些狼狈。伊薇的假动作晃得男人眼花,只是片刻他就挨了好几棍,同时铁剑也被伊薇巧妙地取回,杖与剑再度合体。

 

 

这一回合就要你的命。伊薇这样想着,故技重施,再度后退,并往前冲去。

 

 

男人拿起枪的一瞬间伊薇的心脏骤停了半瞬,她根本没想过男人还有一把枪——为什么会没想到呢?一个入侵刺客医院的敌人带了两把武器,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太,不谨慎了。

 

 

伊薇几乎是用上了平生最快的反应速度扔出了烟雾弹,白色的烟雾大量涌出遮住了男人的视线,子弹几乎是擦着她的脸飞了过去。

 

 

终于解决了。

 

 

女刺客深深吐了一口气,收回了袖剑。解决这样的敌人还需要烟雾弹,之后可得好好反省了,伊薇·弗莱。

 

 

等等。

 

 

刚刚松了口气的伊薇忽然又紧绷起神经,如果邵云这间病房遭遇了袭击,那其他人的病房有什么理由不会遇见同样的袭击?

 

 

这念头冒出来的瞬间伊薇就抄起武器冲进了走廊,正好看见一个黑衣人的背影,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伊薇就朝着他的脑袋扔出了飞刀。

 

 

其他人……在这层楼的另一侧。伊薇在走廊奔跑起来,同时在心中不断祈祷自己能赶得及。

 

 

经过楼梯口的时候,伊薇见到了之前的小护士——的尸体。她倒在楼梯的靠栏上,表情像是正做着一场噩梦,无力的双手以极度不规范的方式握着一把手枪,她都还没来得及上膛,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手枪需要上膛。

 

 

伊薇的胸口再度猛地扎痛了,她顺走了小护士的手枪,那枚兄弟会的徽章还在,只是沾上了血迹——伊薇觉得它更加刺眼了。

 

 

连一个护士都察觉到不对了,自己为什么就什么都没发现呢?

 

 

她太后悔了,后悔的几乎要死在这儿,似乎自己死去就能重来一次,和游戏里一样——但是她并没有因为这情绪而停下步伐,下一个转弯就是艾吉奥的病房了。

 

 

伊薇踹开艾吉奥的病房门,正好看见一个高大的黑衣人,手里拿着匕首想扎向艾吉奥的胸口,而意大利刺客艰难地睁着眼,正用手臂苦苦抵挡着刺向他的刀刃——他快坚持不住了,下一秒那匕首就要扎入他的胸口。

 

 

女刺客没有任何犹豫,枪口对准黑衣人就连开了好几枪。

 

 

可那男人就像提前预知了似的,伊薇的子弹都被他灵活地避开了。

 

 

“咳……伊薇,是你……”艾吉奥咳嗽着,看得出他已经竭尽全力了。

 

 

“离他远点!”伊薇怒吼着,剑杖横于身前进入了战斗状态。

 

 

眼前的男人,实力深不可测,伊薇很清楚这点。现在的自己能打败他吗?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烟雾弹——还有一颗,她简直不能更后悔了。

 

 

但男人并没有给她反省自己的时间,双手各持一把匕首就攻了上来。

 

 

事实证明,伊薇的判断很正确。她根本没撑的了多久,就被男人打飞了,撞倒了一个药品架。她现在的状态糟糕透顶了,不然肯定不会这样狼狈。

 

 

如果她穿的是合身的刺客服的话,如果她多带了一些武器和弹药的话,如果她有充足休息过的话,如果她能更加谨慎一点的话——

 

 

可惜这些都没如果。

 

 

男人的招式很凌厉,伊薇还没从上一波的痛楚中缓过神,他就再次攻了上来。或许是被打败前的回光返照,伊薇拔出铁剑又快又狠地劈向了男人的脸——可惜只是擦出了一道伤口。

 

 

“伊薇——”艾吉奥的声音既焦急又疲惫,似乎马上就要不省人事了。

 

 

伊薇被男人一只手掐住脖子提了起来,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让她忽然间想起了在白金汉宫地下对抗史塔瑞克的时候。

 

 

“呃——”

 

 

她试着挣扎了下,却发现根本就是徒劳,男人的手就像铁钳,而自己实在太疲惫了,四肢都使不上力。因窒息而产生的视线朦胧中,伊薇看向男人的脸,随即因认出了黑衣人而露出了无比惊讶的神情。

 

 

“谢、谢伊……”

 

 

但是并没有等伊薇说完,她就像被扔垃圾一样被甩向了窗外。

 

 

换做平时,伊薇应该伸手抓住窗台或别的什么地方的,可是今天——

 

 

她无力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慢慢从天花板变为天空,再变成上下颠倒,自己正快速坠落着。

 

 

这里是三楼。

 

 

……

 

 

伊薇·弗莱。

 

 

你真是,太不谨慎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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